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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楷模”禚振西:爱与责,仍在延续

来源:铜川日报

她是一位85岁高龄的“老先生”,更是“国宝级”古陶瓷专家,时时刻刻想着的是未竟的事业。

与禚振西的第一次面对面采访交流,她仿佛一座泰山巍然屹立在我们眼前,给予记者来自心灵深处的致敬。

心许耀瓷,倾注一生

走进禚振西的“办公室”,犹如来到了历史的长河中,丰富的考古资料,佐证着耀州窑考古的前世今生,也映照着考古工作者的坚持和付出。

只要回想起和耀州窑的故事,禚振西从来都是精神矍铄、思维敏捷、滔滔不绝。谈到动情处,她就会轻车熟路地从书柜里找出一本书,为记者讲述其中的历史。

“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和收获,既是党和政府数十年来培养、关怀的结果,也离不开耀州窑文博考古这个平台。”禚振西反复表达着她对耀州窑的感谢、感激和感恩之情。

禚振西1938年出生于山东高密,她说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都是知识分子,母亲学音乐、父亲学美术,在父亲的熏陶下,她一直坚持求学,从未停歇。

1958年,禚振西还是西北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的一名大二学生。当年,在西北大学刚成立的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即组成考古渭水队,开始了对耀州窑黄堡遗址的调查和试掘。

“耀州窑首次调查发掘时,看到大四的学兄学姐一个个整装待发,我们都非常羡慕,只恨年级太低无缘前往。”然而,禚振西对耀州窑考古发掘的向往和坚持,让她很快就与耀州窑结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缘。

因为热爱,勇毅前行

“谁知到了1961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工作,仔细观察了发掘出土的耀瓷瓷片,这成为我日后终生从事耀州窑考古事业的基础。”

1973年,铜川灯泡厂进行基建,挖出大量的耀瓷碎片,当地人装了一袋子瓷片送到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看到这些碎片,禚振西如获至宝,她凭着往日里对耀瓷瓷片的研究,迅速就将碎片按年代顺序进行了大致排列。省考古研究所领导当即决定,(上接第一版)由禚振西带队,组成一支3人考古队到耀州窑遗址开展考古工作。面对组织的信任,源自心底的热爱,禚振西毅然告别丈夫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从西安来到黄堡,开始了她对耀州窑遗址的首次考古挖掘工作。

面对缺资金、没民工、没地方住的多重困难,她和同事们没有退缩,选择发掘保存相对最好的一座窑址,在他们的艰辛付出和共同努力下,出土了一批精美的唐宋耀瓷。在铜川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和近代陶瓷科学研究先驱李国桢先生的指导下,又相继促成了失传已久的耀州窑精美青瓷得以复仿试制成功,日后又进而得以发展壮大。2006年,耀州窑陶瓷烧造技艺进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1974年,铜川市文化馆工作人员在玉华宫一带的农田基建中发现了耀瓷和支烧具,禚振西又负责起在玉华耀州窑址的发掘工作,面对的境况更严峻,不得已组成了“亦工亦农亦军”的考古队,分散在三个生产队住宿,集中在生产队队部吃饭。没有挖掘工具,就从附近的煤矿借取,没有水,就自己到河里去挑。在这极为艰苦的环境和条件下,他们白天进行考古,晚上坚持学习文物考古知识,硬是完成了耀州窑玉华窑址的考古任务。

“耀州窑考古的成果,为国内第一部大型《中国陶瓷史》对耀州窑和耀州窑系为中国古代青瓷名窑、是北方青瓷的代表之历史定位提供了考古依据。”禚振西也因为主持发掘耀州窑,成为了《中国陶瓷史》编写组陕西小组负责人,进而有了更多走出去学习考察和学术交流的机会。

“在那些年里,我所看所听,几乎都是在大学和书本中没学到的,或没搞明白的知识。这些知识,在日后的耀州窑考古发掘和研究中,让我终生受益。而这些,都是耀州窑考古给予的。”回想起半个多世纪的耀州窑考古,禚振西感慨万分。

知责思为,矢志不移

60多年来,一代代考古人披荆斩棘、潜心研究,接续努力、不懈求索,既揭示了耀州窑从唐代创烧至今一直延烧的1400年的历史,更找出了耀州窑作为“中国北方青瓷的代表”之青瓷发展的历史脉络。正因为如此,耀州窑考古发掘被评为二十世纪中国百项重大考古发现和陕西十大考古发现,还荣获了全国首届田野考古的奖项。

水流有源,木生有根。2018年,在一个特别的日子,怀着独特的情感,带着特殊的责任,禚振西起笔写下了一篇《耀州窑考古一甲子感言》:今年,适逢耀州窑遗址科学考古发掘60周年,又逢新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都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在中国文化中,六十年为干支纪年的一个花甲之年,是一个圆满的周期。在这样的日子里,回望耀州窑考古和文物事业发展的历程,心里充满了激动和感慨,总觉得有些感想要说出来和大家一起来感受、研究和商讨。耀州窑的考古,发端于中国当代古陶瓷研究的奠基人陈万里和冯先铭先生;耀州窑考古成绩的取得,既得益于所处时代,更归功于国家和各级政府、文物部门等的关注、支持和领导……

“我有幸从事了耀州窑的考古工作,是耀州窑的考古工作成就了我。但耀州窑的考古和文物事业的发展,是经历了几代考古人数十年来接续努力奋斗的结果,我只是其中的一份子,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们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前行。”禚振西如释重负地说。

让禚振西最难忘的是,铜川当地的领导、前后数十年担负考古发掘的民工兄弟们和考古队前后合作的同事们,是所有人共同的努力,才让埋藏在地下的这座耀州窑历史宝库得以重见天日,让历史迷雾得以拨开。

在窑址考古发掘的基础上,铜川市先后建立起“耀州窑遗址”“唐三彩遗址”,并于1994年建成耀州窑博物馆,成为我国目前发现规模最大、出土文物最多的一所古陶瓷专题博物馆。

虽然耀州窑的考古发掘工作取得了辉煌成果,但禚振西的心愿还远远没有完成。“我爱人在临终时叮嘱我:对耀州窑的研究要抓紧!要对得起耀州窑!他说对耀州窑的研究不能画逗号,不能画分号,让我要想尽千方百计,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2023年,禚振西已扎根铜川半个多世纪,从事耀州窑考古工作50周年,为耀州窑遗址发掘和弘扬耀瓷文化奉献着毕生精力。

留住文化根脉、守住民族之魂,让宝贵文化遗产绽放新的光彩、更好滋养人们心灵,是时代赋予的重大责任。

因为知责思为,所以义不容辞。在新时代新征程上,禚振西由衷地期盼着,“在耀州窑考古新的甲子年中,再接再厉,不懈奋斗,让耀州窑历史地位得到应有的认可”。

记者手记

不为繁华易匠心

那年,耀州窑的炉火已成灰烬。虽移村修寨,漆水萦绕,自得其乐,骨架不倒,仍有千年古镇的矜持与底气,但荒草野丘,残垣断壁,举目四望,不掩颓势。

那年,年轻的姑娘从西北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被分配到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工作。刚参加工作的她,在资料室整理标本时,第一次见到耀州青瓷,一时间被这些瓷片上犀利洒脱的刻画装饰、生动优美的印花纹样所深深地吸引,萌生了到耀州窑去,揭开青瓷神秘面纱的愿望。

知音少,相见稀。自此,一场跨越半个世纪的双向奔赴,就此启程。禚振西先生,竭尽毕生精力发掘、研究和发展耀州窑,让沉睡在地下1400余年的耀瓷重新绽放异彩。而禚振西先生在耀州窑半个世纪的坚守,也深深触动了我们这些晚辈的心灵,让我们暗自佩服、心生惭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似乎习惯了“三分钟热度”,三分钟,看完一个电影概况,一小时,读完一本书籍摘抄,一星期,是保持健身激情的最大限度……也曾听闻初涉社会的大学生“两个月便换了三份工作”。诚然,在不知道干什么工作的时候,试一试不同工种,体验不同职业的乐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当我们遇到或喜欢或合适的职业的时候,是否会永远保持“择一事终一生”的坚定执着、“干一行钻一行”的精益求精、“千万锤成一器”的卓越追求?

采访时,禚振西先生说,“初来耀州窑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干一辈子”。可先生就是做到了。也许,先生也在漫漫长夜为“还没挖出什么”而动摇过,为很难适应的恶劣考古环境而犹豫过,为照顾不到年幼的孩子而揪心过,可是,在闪过那一个又一个念头的瞬间,先生选择了坚定心之所向。一次又一次的坚持让她走到了今天,成为了耀州窑的开拓者、耀州瓷的发扬者,成为了首位获得英国东方古陶瓷学会“希尔金奖”的华人学者。

如今,社会飞速发展,网红、投机、功利之乱花渐迷人眼。从前,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干一件事。愿平凡的你我,虽身处盛世,却不为繁华易匠心,择一事,须择心中苍梧,尽一生,须绽一生流光。“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望你我得己之所,是以发光发热。